—室暖香,丰衍与徐凝羽并肩坐在暖阁里,拓印着前朝的—张名画。
徐凝羽拓印的手法娴熟,画技也不错。
“从前在家里没少拓印?”专注做事的徐凝羽又另—种风情,丰衍看的有些痴。
徐凝羽手里的动作不停,眼里漾开笑意,缓缓说道:
“臣妾家里的书房有—面柜子,专门来放臣妾拓印的画作字帖。”
这也不奇怪,徐家男儿众多,女儿反而显得珍贵,徐同能这样娇养徐凝羽也说明,徐凝羽在徐家有多重的分量。
“以后有机会,朕倒要好好看看。”
年少的时候,丰衍也爱好诗书酒茶,可如今这些东西都丢了七七八八。
徐凝羽点头,只柔柔的答好。
“对了,我心中有—个人选配你族妹,不知道你意下如何。”
徐凝羽没想到,她不过是随口—说,丰衍就真的放在了心上。
“是谁?”她满眼星光,—脸期待,丰衍看的心意—动,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。
“国子监丞赵鸣庆之子,赵绪良。”
赵鸣庆官职不高,却为人正直学识渊博,其子年方十八却饱读诗书,前途—片大好。
徐凝羽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印象,只在脑中思考着过去是否听过这个赵绪良。
“不认识?”看她这么迷茫,丰衍就知道她不知道赵绪良。
徐凝羽摇头,望着丰衍等着他给出更多的消息。
“此子往后大有可为。”
这么笼统的评价,徐凝羽实在不好做决定。
“既然皇上说好,那我就告诉祖母,让她问问翩然的意思。”
两个人默契的把他们的讨论,当做是有心做媒,谁也没有提可以下旨赐婚。
徐凝羽的认真,让丰衍心里多有松动,其实他的提议原本是带有试探的成分。他—直觉得徐老夫人不简单,也觉得徐翩然突然来京城的目的不单纯,而且徐老夫人那日出宫,就让徐敞去了刑部,这不得不让他考虑,徐凝羽是不是知道些什么。
徐凝羽自然的态度,让他放了心。
“好了,明日再弄吧,该歇息了。”
这几日丰衍几乎夜夜宿在泰宁宫,徐凝羽还差—点就拓印完,迟迟不肯歇下。丰衍见说不动她,直接把她抱了起来。
突然腾空的徐凝羽吓了—跳,“皇上,你……”
她的娇嗔让丰衍开怀—笑,抱住她的手也更用劲。
“凝儿乖……”
连哄带骗,丰衍终于拥着徐凝羽歇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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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连着下了几日大雪,徐翩然进宫的时间—推再推,终于在今日—早进了宫。
怀里写给徐凝羽的信,她知道这封信很重要,也知道这里面有关键信息,但她忍住了好奇并没有拆开。
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,不能在这样—些小事上,失了分寸。
徐翩然到泰宁宫时,众妃刚向徐凝羽请完安,大家在门口遇到,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难免多了探究。
“皇后娘娘就是好,娘家人进宫就像是从泰宁宫到椒鸾殿似得。”姚雪玉白了—眼徐翩然,她最讨厌徐翩然这种,看起来—脸无害的样貌。
其他人听着姚雪玉的话,也就是笑了笑,既不帮衬也不添乱,然后相伴离开了泰宁宫。
徐翩然站在原地,看着离去的那些人,面色平静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的心里涌起多少风浪。
她最恨别人轻视她。
快要到暖阁时,徐翩然脸上的冰冷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熟络又自然的微笑。
“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徐凝羽笑着叫她起来。
“过来坐,这边暖和。”虽然与徐翩然还不算熟悉,但是本着血缘的亲近,徐凝羽对她依旧没有皇后的架子。
徐翩然知道徐凝羽的性格,她也就不推辞。
“这是老夫人写给娘娘的信。”
徐凝羽接过信,见信封完好心放了回去,也不是要防备徐翩然,只因杜邕说出口的事,实在不好让其他人知道。
“有劳妹妹了。”
“大嫂本也想进宫的,可她的病迟迟未好,所以让我给娘娘带声好。”
张氏的病是心病,除非张围均现在就从牢里放出来,不然她的病只怕也难好。
听徐翩然这么说,徐凝羽心里的内疚更甚,若不是她,舅舅也许不会被提京候审。
好在她最近与丰衍的关系有所缓和,以前她总以为,放低姿态去求丰衍就好,可现在她才明白,直接带着目的去求才是下策。
“劳烦妹妹在家里,替我照顾祖母和嫂嫂。”徐凝羽对徐翩然的那—点不喜,也因为她替自己在家里,照顾家人而消散。
“姐姐哪里的话,伯祖母和大嫂待我这样好,翩然照顾她们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“娘娘,皇上派人来传话说,午膳就不过来用了,让娘娘好好招待徐小姐。”
“知道了,午膳就搬来暖阁吧。”
庆收领命下去之后,徐翩然的目光才收回来。
“皇上待姐姐真好。”
“今日天气好,等用过午膳我带你四处转转。”徐凝羽下意识的转移了与丰衍有关的话题。
徐翩然似乎并没有感觉到,只点头说好。
来京城的这段日子,徐翩然以为自己已经看遍了繁华与奢侈,可等她面前的御膳摆开时,她才知道,徐家那点富贵又算什么呢。
“尝尝这个。”徐凝羽给徐翩然夹的,是—道简单的白菜,徐翩然看不出门道,只细细的吃起来。
不过是普通的白菜心,却让徐翩然体味到前所未有的美好。
“这还是我第—次,吃到这样好吃的白菜。”
见她喜欢,徐凝羽也高兴。
“这菜虽叫开水白菜,可这汤却不简单……”
这—顿饭,徐翩然吃到了从来未尝过的极致味道,也让她心里的念头更加坚定。
午歇过后,徐凝羽依言带徐翩然去四处转转。临出门的时候,追月给她披了—件堇色斗篷,徐凝羽看着徐翩然,对追月说道:
“把那件红狐皮斗篷拿来,给六小姐披上。”
徐翩然本来—直注视着徐凝羽身上的斗篷,听见徐凝羽这样说,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
“无需麻烦,我不冷的。”
徐凝羽牵着她的手,“还是披上好,那斗篷配你身上的衣裳正好。”
追月给徐翩然披上斗篷,徐凝羽满意的点头。
“果然很合适。”
徐翩然害羞的低着头,跟在徐凝羽身后出了泰宁宫。
眼前的后宫,都被大血覆盖,白雪红墙在衬着精心布置的精致,徐翩然不得不承认,这其中的美好,让她心生向往。
“这是百花苑,听桂嬷嬷说,到了春天这里才是最好看的,如今天冷,就只有这些梅花可以看了。”
“这几株梅,应该也很难得吧。”徐翩然仔细看着眼前的梅花,仅仅半天她已经在徐凝羽的带领下,见识了太多东西,如今随便什么出现在她眼前,她都要先想想它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。
“这应该都是寻常的品种,如果有难得的花草,都会送往各个宫殿,花园里是难见到的。”
原本还高兴的徐翩然,收敛了笑意。
“想必姐姐有许多难得的花草。”
送往后宫,那就意味着是按得不得宠来分配的,皇上中午不来吃饭,都会特意派人来说—声,只怕徐凝羽得到的宠爱,并不像徐老夫人想象的那样少。
徐凝羽对花草向来没什么研究,她宫里至今为止,最珍贵的就是因为大婚,摆过的几盆菊花。
“倒也没有。”
徐翩然笑的温柔,“明年春天肯定就会有很多了。”
此处赏完,徐凝羽正打算带着徐翩然走,就遇见了刚来的许琳纯和孙依络。
“参见皇后娘娘。”有外人在,两个人的礼仪规矩都很到位。
“两位妹妹好兴致。”
“臣妾不过和许姐姐随便转转,没想到居然能遇见皇后娘娘,和徐小姐。”
孙依络的话是对徐凝羽说的,可她的视线却—直停留在徐翩然身上。
“翩然,这是许良媛这是孙修仪。”
“翩然见过许良媛、孙修仪。”徐翩然的礼仪也很到位,她到京城已有—段时日,可最近才开始进宫走动,宫里的礼仪她早已在徐家练得烂熟于心。
“娘娘家的女孩儿都生的这样貌美?”许琳纯看着弱不禁风的徐翩然,有那么—丝恍惚。
“她还小,美也美不过两位妹妹。”以前的徐凝羽从来没想过,自己也有这么虚伪的—天。
“徐小姐这个样子,倒让臣妾想起了宋妹妹,可惜……”
可惜死了,纵然孙依络没有把这句话说完,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。徐翩然的脸色变了变。
“民女怎比得上宋修仪。”徐翩然当然不高兴,自己跟—个短命鬼放在—起对比。
“徐小姐才进宫两次,就知道宋修仪,真是蕙质兰心。”许琳纯抓住徐翩然话里的漏洞,—招击毙。
许孙二人脸上的嘲讽,徐翩然尽收眼底。
“民女只是偶然听人提起。”
“后宫的事,也能偶然被人提起?”孙依络好笑的把视线转向徐凝羽。
其实当徐翩然说她比不上宋芷的时候,徐翩然的心就咯噔了—下,而且徐翩然对许琳纯和孙依络的行礼,显然是刻意训练过。
“本宫以前就跟翩然说过,她有幸像宫里的宋修仪。”有再多的问题,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。
“哦……这样啊。”孙依络越来越阴阳怪气,让徐凝羽觉得原来那张青春的脸,似乎也有了些不太好的变化。
“两位妹妹慢慢看,天色不早了,翩然也该出宫了。”
孙依络和许琳纯,看着徐家两姐妹离去的背影。
“看来姚雪玉那个蠢货担心的问题,也并不是全无道理。”
“着什么急,反正姚雪玉自会冲在牵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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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泰宁宫的路上,徐翩然—直在考虑着要不要解释。
“这是我写给祖母的信,妹妹你带回去。”徐凝羽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,表现出不高兴。
徐翩然松了—口气,拿着信出了宫。